你看清楚了吗?

2025-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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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痛苦不止是你的痛苦。

你做着这样一份狗屁工作,别光顾着逃避,要去俯瞰、去弄清楚,为什么会这么痛苦?究竟发生了什么?工作不是个体层面上的随机事件,它是结构性摆在那里的。把它想清楚,从里到外地形成理解。

然后不是要超越它,而是去把住它、改善它。不认输,就是不要放弃自己的努力。

认命,但不要认输。

工作的结构性异化

马政经说,自由得一无所有的劳动者(打工人)将自己的劳动力作为商品出卖,与生产资料的占有者(老板)形成了雇佣关系,这就是现代工作。

对于大多数像我一样的普通人来说,并不存在一种「独立生产」的生存方式(因为生产资料大多数时候被垄断),自身劳动力是唯一可出售的商品。

劳动力是唯一一种在使用过程中,能够创造出比其自身价值更大的新价值的商品。但在这种雇佣结构下,工资仅仅支付了部分(必要)劳动创造的价值,而剩余劳动部分创造的价值则被资本家无偿占有构成利润。自由接受雇佣的牛马们,实际被迫系统性地接受了额外的无偿劳动(剩余劳动)。

作为劳动者一整天工作明明创造了超额的新价值,却仅仅获得了资本家所支付的维持劳动者生存的成本(劳动力价值)。与此同时,雇佣合同这种强制性契约的签署,使得劳动者在工作时间内必须服从资本的纪律和节奏,剥夺了劳动作为自由自觉的生命活动的体验。

在竞争和利润最大化的驱动下,资本家必须不断寻找方法来压低成本、提高效率和延长工时。劳动者——生产链条上随时可以替换的“人力资源”——被降格为工具,存在只是为了他人的资本增殖。

这种生产资料的结构性分配,必然导致普遍的异化,痛苦也必然存在。当劳动者无法直接对抗结构性剥削时,会采取消极手段来反抗劳动力的被工具化。这就是为什么大家自嘲牛马,互相敦促摸鱼。

以上这些是义务教育里马克思告诉我的关于工作的一切(谢谢我的政治老师们),他用剩余价值理论提供了分析框架,可以完美解释 19 世纪的工业资本主义,却不能不加辨别地套用在 21 世纪的知识经济上。

人类活动的理想与现实

让我们先看看现代的生产组织方式,到底是怎么具体演化的。

人们工作本质上是为了满足需求和价值交换,更通俗地一些来说,人们是为了互相帮忙而工作的。A 有某个需求,但自己做不到或是没有时间没有体力做,B 出现能满足这个需求,不论是以产品还是服务的形式,那么 A 就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如果这个代价是 A 同样提供帮助去满足 B 的需求,就有点像早期的以物易物。但以物易物效率很低,我有的未必是你要的。人们需要一种通用的、能被所有人接受的「价值凭证」,来作为感谢和承诺的载体——金钱。当 A 为此付费时,实则是在用通用价值凭证来表达对他人「感谢」的心意。金钱在这里只是一种信任显化,当所有人都相信这张纸可以换取到面值同等的东西时,那它就真的能换到。

要是世界简单到 A 帮 B,B 帮 C ,C 帮 A 就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我们互相帮忙又怎么会觉得工作没意义呢?随着人类的需求变得越来越庞杂、精细,这种直接的、可见的互助链条被打破了。社会分工演变出更为复杂的组织内部分工,我们不再为了具体的邻人 A 而工作,而是成为了庞大机器上一颗看不见终端的螺丝钉。我们很难再亲眼看到自己的工作如何最终帮助了谁,那份直接的感谢与价值感,便在这一层层的分工中被稀释了。

泰勒的科学管理(Taylorism)基于工人天性懒散的假设,把创造完整产品的复杂过程切割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简单环节,每一步都是不同的人在做,每个环节都是高度重复且单一的。紧接着,亨利·福特的流水线(Fordism)出现了。机器替代了工头,工人必须按照机器的节奏一刻不停歇地重复,彻底沦为机器的一部分。单个环节熟练程度的提升、无须转化任务节约下的时间、便于技术创新引入机器,这些好处能让生产效率极高的提升,现代工业由此奠基。

代价之一是劳动者丢失了劳动的完整结果,失去了工作的意义。拧螺丝的人看不到这颗螺丝最终会出现在漂亮的大楼里,螺丝也不需要一个具有思考能力的完整人类,它只是需要以完美速度和效率完成“拧”这一动作的工具。

诚然,福特也用双休和 5 美元的高额日薪来补偿这种异化,我不否认客观效果上,这带来了物质解放与个人自由的极大拓展。可福特这么做的原因依旧是逐利驱动的,因为只有工人有钱有闲了才能买得起汽车、需要汽车,福特需要工人们消费来维持大规模生产和大规模消费的循环。用消费来补偿劳动痛苦的经济模式出现了,工作中丧失意义异化成非人,只好通过消费来获得“人”的身份地位,至今依旧如此。

随着劳资冲突出现、需求趋向多样化以及全球市场竞争加剧等等,福特制僵硬的、大规模、标准化的生产模式遭遇了危机,后福特制(Post-Fordism)来了。资本开始转向追求灵活性和流动性的柔性积累(Flexible Accumulation),这使得其不得不放弃完全的去技能化(Deskilling),转而要求劳动者对生产流程有全面理解以适应市场需求。构想(conception)的权力部分回归到了劳动者手里,打工人被要求掌握多种技能,被组织成跨职能团队,被赋予一定的信息和自主权去解决问题。

可惜再技能化(Reskilling)和升技能化(Upskilling)的回旋镖只击中了少部分人,技能两极就此分化:大部分从事重复性数字任务的劳动者被彻底去技能化,不需要更多知识、技能,面临被迫向下流动的风险;少部分被赋权的劳动者尽管掌握了部分信息,付出知识、情感、社交等一般智力劳动,释放着自己的潜力,却也依旧有平台、算法、绩效、KPI 等等新的工头,创造性执行的过程被分解、量化和监督,劳动过程的主体控制权依旧分离和丧失。

作为初阶社畜,当我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我所做的一切和「人生切割术」中 inner 把那些引起情绪波动的数字删除没什么本质区别。

成就社会与功绩主体

流水线、KPI、算法、平台……这些规训的工具无论多么精密,其本质仍然是一种外部的控制。如今,最严苛的工头其实是我们自己。

要说福特制的痛苦源于「你不行,所以你必须服从」,而现代人的痛苦则更多源于一种「你可以,所以你必须更行」的诅咒。我们已经从福柯所描述的规训社会 (Disciplinary Society),悄然滑入了韩炳哲指出的成就社会 (Achievement Society)。

规训社会的逻辑是否定性的,它的特征是「不应该」。精神病院、监狱、兵营、工厂,这些福柯式的空间通过禁令与戒律塑造出顺从的、温顺的主体。而成就社会的逻辑则是肯定性的。它的口号是「Yes, we can!」。于是,一个全新的主体——功绩主体 (Achievement-Subject)——诞生了。我们不再是被动的规训对象,而是主动的自我经营者。我们自由地、甚至充满激情地鞭策自己,优化日程、提升技能、拓展人脉、管理形象。我们既是自己的主人,也是自己的奴隶。

这导向了一种更高效、也更隐蔽的剥削形式:自我剥削 (Self-exploitation)。当剥削不再来自外部的资本家,而是源于内部对更好的自己的无尽追求时,它便披上了自我实现的华丽外衣。为自己的项目熬夜,被视为奋斗;牺牲休息去学习新技能,被看作成长。在这场看似自由的竞赛中,每个人都将自己压榨到极限。

这恰恰是韦伯理性铁笼(Iron Cage of Rationality)的现代变体。曾经,追求效率、可计算性、可控制性的工具理性是施加在工厂和科层制上的外部铁笼;而今天,这套理性逻辑已经被我们彻底内化,变成了自我管理的操作系统。我们用 OKR 来量化自己的人生,用 Todo list 来规划每一分钟的价值,用社交媒体的点赞数来评估自我存在的意义。铁笼消失了,因为它已经扩张并融入了我们的灵魂。我们成了行走的、有血有肉的铁笼。

福柯的全景敞视监狱在这里完成了它的终极进化。我们不再需要一个中央瞭望塔来监视我们,因为我们每个人都在内心建立了一座永不休息的瞭望塔,24 小时监控着自己的产出、效率和积极性。那个被内化的凝视不再仅仅是为了确保我们不越轨,而是为了确保我们能跑得更快、做得更多、变得更好。

这种源于自我的压榨,带来了与旧时代截然不同的痛苦。在流水线上,工人的痛苦是劳动异化的、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上的麻木。而在格子间里,功绩主体的痛苦则是一种倦怠 (Burnout)。倦怠,并非源于外部的强迫,而是源于“我做不到”的无力感和自我谴责。当一个人无法再优化自己,无法再变得更好时,他不会去反抗系统,而是会攻击自己,最终耗尽心力,陷入抑郁。

因此,当我坐在深夜的电脑前,感到精疲力竭却又焦虑万分时,我们所对抗的,早已不仅仅是那个要求我们拧螺丝的外部结构。我们真正在对抗的,是一个由韦伯的效率理性奠基、经由福柯的自我规训技术完善、最终在韩炳哲的成就社会里登峰造极的、完美的内在压迫系统。它以自由之名,行使着最彻底的控制。

社畜们逃离了可见的工厂,却为自己建了一座更舒适、也更难逃脱的内心办公室。当“成为更好的自己”也异化为一种无尽的劳役时,哪里还有安全出口?

心理营养的无声溃散

现在,让我们换一个焦距,从宏大的社会批判转向审视人类内在的、共通的心理构造,或许能更清晰地看见,那座内心的办公室究竟是如何一砖一瓦地消耗着人的心力。

心理学家德西(Edward Deci)和瑞安(Richard Ryan)提出了自我决定论(Self-Determination Theory, SDT),它绕开了复杂的社会结构分析,指向了一个根本问题:作为一种生物,人类茁壮成长需要哪些不可或缺的「心理营养素」?

答案是自主感(Autonomy)、胜任感(Competence)和归属感(Relatedness)。

它们如同阳光、水和土壤,是人类动机与幸福感的基石。当工作环境能持续滋养这三者时,劳动者便会感到投入且有意义。反之,任何一份痛苦的工作,都是对这三种核心心理营养素的排斥。

首先,是自主感的剥夺——提线木偶的自由幻梦。

成就社会最大的谎言,就是它用“你可以”的口号,包装了“你必须”的内核。有时候,我们看似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弹性工作制、OKR 替代 KPI、被鼓励提出创新想法。然而,这种自主性往往是一种浅层的、被精心设计的幻觉。我们或许可以选择进入 A 项目或 B 项目,却无法决定为什么要做这些项目;我们可以选择用 Python 还是 R 来分析数据,却无法挑战那个让我们不断分析数据的商业逻辑本身。真正的自主,是对行为的价值发自内心的认同与整合(internalization and integration),是「我选择这样做」,而非「我同意被这样安排」。

当工作被无穷尽的流程、汇报、指标和对齐所填满时,劳动者的每一个行动都被外部评价体系所污染。我们不再是航船的主人,而是不断根据外部信号调整帆向的舵手。这种控制的内化,比福特流水线上的外部监工更具侵蚀性,因为它让我们误以为是自己在主动划水,而忘记了船去的方向并非由我们决定。在这种伪自主状态下,每一次奋斗都在加深我作为工具人的体验,每一次主动加班都在消耗我真实的意图。痛苦由此而生:我明明在做着自己的决定,却感觉不到自己是自己的主人。

其次,是胜任感的异化——永无止境的绩效攀爬。

功绩主体对变得更好的追求,恰恰是对胜任感需求的扭曲与劫持。胜任感原本是一种自然的、令人愉悦的体验,来源于人们掌握技能、克服挑战、看到自己对世界产生有效影响。但在某些工作中,这种健康的动机被异化为一场永无休止的绩效竞赛。胜任不再是为了内心的满足,而是为了在竞争中生存下去的必要条件。

这种异化体现在几个方面:

第一,反馈的缺失或扭曲。我很少得到真诚的、建设性的反馈,取而代之的是看似量化的绩效评级和与同事的横向对比。这让人无法安心地把事情做好,而是焦虑地要比别人好(甚至是比上司想象中的完美他者更好)。

第二,目标的不断膨胀。刚解决了某个问题,新的问题便接踵而至,永远不存在已经足够好的时候。胜任感无法在完成任务后得到沉淀和巩固,反而成了通往更高焦虑的阶梯。于是,我越是努力证明自己能行,就越是深陷于万一不行的恐惧之中。

最后,是归属感的荒漠化——原子化个体的绩效联盟。

人类作为社会性动物,对温暖、信任和有意义的人际连接有着深刻的渴望。然而,后福特制的柔性团队和项目制,正在瓦解深层归属感的形成。我和同事不再是长期共事的工匠团体,而是因项目需求被随时拆分重组的资源。同事间的关系,越来越多地变成了基于共同利益的项目-绩效联盟。我们一起为了某个目标高效协作,但这种协作的底层逻辑是工具性的,而非情感性的。

在这样的联盟中,分享脆弱是危险的,真诚的互助被视为一种需要计算回报的投资。劳动者被鼓励在团建中展现团队精神,却在绩效评估中被迫相互竞争。办公室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构成的剧场,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专业、可靠、积极的职业角色。这种原子化的生存状态,导致了极大的内在孤独。我身处人群,却感觉不到联结;我与人合作,却得不到关怀。这份在集体中感受到的、无法言说的孤立,或许是工作最深沉的痛苦之一。

因此,当我诅咒上班时,我诅咒的绝不仅仅是资本的剥削或无尽的内卷。从自我决定论的视角看,我是在为被剥夺的内在心理营养素而哀嚎。那座行走的铁笼之所以令人痛苦,不只因其限制了自由,更因为它在悄无声息地让人变得枯萎,它在阻碍我成为一个完整的、自主的、有能力的、与他人深度联结的人。

理性的浮士德交易

如果工作真的只是一场无尽的劳役和系统性的剥削,如果它带给我们的只有倦怠与异化,那么问题似乎就变得简单了:我为什么不立刻转身离开?为什么在无数个深夜里一边咒骂,一边又在第二天清晨准时打卡?

答案同样真实得残酷:因为在这场浮士德式的交易中,我们出卖劳动力换取的,并非只有痛苦。现代工作在将人异化为工具的同时,也为我们戴上了一副前所未有的、闪闪发光的「金手铐」(Golden Handcuffs)。

它起码给予了劳动者最坚实的物质回报——体面的薪酬。这笔钱不仅仅是维持生存的资料,它在这个消费社会里,是可以直接兑换为自由、选择权、乃至身份认同本身的。这正是福特制逻辑的延续与升级,在工作中丧失的主体性要在消费中加倍寻回。用精心挑选的商品、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一顿昂贵的晚餐来犒劳疲惫的自己,这几乎是人对抗工作痛苦最本能、也最被系统所鼓励的方式,尽管这并不一定是正确的。

同时,工作也塑造了我们的专业身份,赋予我们一套可供交换的技能。在后福特制的柔性积累时代,劳动者被要求成为「多面手」,不断学习、成长。这个过程无疑是辛苦的,但它同样带来了真实的赋权感。当我的技能越来越精深,当我在行业内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我就获得了更多的议价能力和安全感。这种通过专业主义建立起来的自信,是我们在不确定的世界里抓住的少数浮木之一。

甚至它还为我们在复杂的社会网络中锚定了一个坐标。一张印有公司 Logo 和头衔的名片,不仅仅是一张纸,它是一种快速被识别、被归类的社会通行证。它某种程度上定义了「我是谁」,满足了我们作为社会性动物对归属感和地位认同的深层渴望。

除此之外,还有那张看不见却至关重要的安全网——稳定的社会保障、可预期的职业路径、企业提供的各项福利。它们共同构建了一种秩序感,抵御着人生无常的风险。

这些回报——金钱、技能、地位、保障——共同铸成了一副精美绝伦的金手铐。它锁住了我们,却也保护了我们;它限制了我们追求真正自由的可能性,却也提供了眼前的稳定与秩序。我们憎恨它带来的异化,却又深深依赖它提供的确定性。

这才是大多数普通麻瓜真实的内心挣扎。我不是站在一个可以随意选择「要不要工作」的制高点上,而是在一个「要忍受何种痛苦,来交换何种回报」的复杂棋局里艰难落子。简单地选择辞职了事,往往意味着要直面一个更严酷的问题:我是否准备好放弃这副手铐所附带的一切,去面对一个毫无遮蔽的、彻底自由但也彻底无序的旷野?

承认这场交易的复杂性,承认我们自身的合谋,不是为了给这套系统辩护,而是为了更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处境。

然后呢?然后「不是要超越它,而是去把住它、改善它。不认输,就是不要放弃自己的努力。」


更多资料:

  1. 卡尔·马克思(Karl Heinrich Marx) 著,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 译. 《资本论(第一卷):政治经济学批判》(Das Kapital). 人民出版社, 2004.01.
  2. 亚当·斯密(Adam Smith) 著, 郭大力,王亚南 译. 《国富论》. 商务印书馆, 2015.06.
  3. 弗雷德里克•泰勒(Frederick Winslow Taylor) 著, 马风才 译. 《科学管理原理:华章经典•管理》(The Principles of Scientific Management). 机械工业出版社, 2013.04.
  4. 亨利·福特(Henry Ford) 著, 莫丽芸,梓浪 译. 《我的生活与工作》(My Life and Work). 北京邮电大学出版社, 2005.
  5. 哈里·布雷弗曼(Harry Braverman)著, 方生,朱基俊,吴忆萱,陈卫和,张其骈 译. 《劳动与垄断资本:二十世纪中劳动的退化》(Labor and Monopoly Capital). 商务印书馆, 1978.
  6. 韩炳哲(Byung-Chul Han) 著, 王一力 译. 《倦怠社会》(Müdigkeitsgesellschaft). 中信出版集团, 2019.06.
  7. 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 著, 刘北成,杨远婴 译. 《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Discipline and Punish: The Birth of the Prison).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3.01.
  8. 马克斯·韦伯(Max Weber) 著, 阎克文 译. 《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The Protestant Ethic and the Spirit of Capitalism).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8.03.
  9. 爱德华·L.德西(Edward L. Deci),理查德·弗拉斯特(Richard Flaste) 著, 王正林 译. 《内在动机:自主掌控人生的力量》(Why We Do What We Do: Understanding Self-Motivation). 机械工业出版社, 20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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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r aspera ad astra